昨日, 绵绵细雨了一整天,气压低加之潮潮的空气,人的心情是不怎么舒服的。于是总有那么原先微不足道的琐事,此时可以激发出可怖的矛盾。

爹娘要我去表妹家辅导她迎接中考,我是不怎么愿意的。因为其辅导,实为监督表妹不受电视的诱惑而废了作业。这种沉闷的活,只寻一个空闲的人便是了;大学生也不至于空到发闲。我尤其不愿听到早上俺娘扯破喉咙的起床铃声,能坏了大半个钟头的兴致。而昨日一早,被叫醒时还有一梦尚未完结,便想睡过去看,哪知一闭眼梦境尤在,又睡着了。醒来便是一片俺娘的怒吼。于是全家心情都低落地紧。

到了表妹家,一如既往的空虚,她写作文,又要我来作甚。见她咬着笔头不动,姿势却已换了百遍,自是文思堵塞,万般痛苦,趴在桌上;后来知是感冒。而我便把读者高数翻来覆去,最后连野杂志也看完了,下午又睡将过去,小眯一会,又是一场奇妙梦境。午饭时和叔叔谈了少许,我算奔二的男人,和那奔五的一起,倒也谈得来。后来决定明天不再去表妹家时,想起阿姨做的早点还有叔叔,也于心不忍,但终究不能全委曲了自己,就拿约定好的最后一天反抗一下——本来后天表妹就要开学,便用不着我了。

然而到俺爹娘接我回家那会,一上车,说着说着就着起火来,不知怎的俩人劈头打骂,从东边扯到西边,瞬间全世界都是我的不是。气血上涌,摔了车门走开,吓得背后一辆车喇叭叫了好几下。

其时雨还未停,一人走在雨里,想着从前未曾离家出走,这回便当体验体验。缓步走向秀州图书馆,不料却已下班闭门。便站在走廊,面朝落雨的世界,春暖未到,花开犹早;心里又实在堵得慌,袋里的手机倔强地振了几下,我没去接。心想,这回就接了岂不是太没骨气。然后后来一看,手机却已死机,真当是无奈。

而后往回走,一路上构思着回家之后该用什么样的举动,说什么样的话;刚构思几种,便想,你这小孩,还意淫这种幼稚的事情。后来在路口看到撑着伞的爹娘,没有看到“焦急的表情”,或者其他通用的表情;也许是我失踪的时间不长;也许直接把手机电池卸掉,这样打来便是无法接通而不是关机,更惊悚一点。

一路不语到家。后来爹娘倒也消了脾气。这种无名火,来得快,去得快。不过这下子的奇特举动,似是吓到了爹娘。

我一人漫步的时候是想起一个女孩的。高中的同学,曾有不错的交情,虽然现在长久未联系。一个雪夜,她也从家里摔门而出,走在我走的那条路上,逛了好久。而她的父母是极为焦虑,去了电话问班主任我家电话,以为她会跑到不远的我家。班主任终究是直接赶了过来;我家便也未曾亲历了这件事。后来她向我说起,是在我骗她看到了班主任的车,她说现在在这条路上行走,还怕班主任的车突然出现。她那时的表情有些复杂,我还沉浸在故事里,没有看清。

我一直以为离家出走这种事情需要极大的刺激和压抑才能做出,又或是问题少年的专利;大概我是错了。唯一一次山寨的出走之后,我也终究不再那么有机会出走了,因为大学一直是在“离家”;没法经常回家,哪谈的上出走。我也不愿和爹娘争吵,没有意义,还伤身。可我又不能不和他们争吵,血液里有一种叫青春的激素还没有散去,这是注定的事。我只想爹娘除了关心我的学习,总还能关心点我的别的琐事。两代之间好像确有着少许的代沟,是自己发现不了的;有人总说爹娘不懂自己,其实自己也不懂爹娘。

于是我在家里写下了这篇文章。像一个凛然的英雄一样推开车门,我的青春还没来得及肆意出走就又乖乖回了家。